牛人|王暕&潘琪:并肩越野塔漠N39,在最虐路线玩出最奢体验
2022-10-22中国探险协会
探险家小传
王暕&潘琪
越野爱好者
2016年,曾随中国媒体团队前往RFC马来西亚雨林赛,完成全程报道;2017年,与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联合开展我国藏北地区的阿尔金山、可可西里、羌塘三大无人区科学考察行动,为这次科考活动提供交通运输、后勤保障、紧急救援等服务。该科考活动得到我国“十三五”科技部基础性工作专项 “西藏地区极端特色微生物资源及其多样性研究” 重点项目的支持,为无人区的保护和发展提供了重要科研数据,具有里程碑意义。走出塔克拉玛干沙漠那天,两人肉眼可见的黑了,瘦了十多斤,蓄上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胡子,但依然藏不住脸上的激动、兴奋,“比中百万彩票更让人自豪、快乐。”塔漠N39和三大无人区,号称中国两大经典顶级穿越路线,是衡量一名越野者技术、胆识的标志性“课堂”。2017年,已将内蒙古的沙漠顺利穿遍的王暕、潘琪,自信心爆棚,顺理成章走向塔漠N39。出发前,二人心想,沙子软能软到哪去?车动力大一点,走得慢一点,装备补给带全一点,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先去攒些经验值,等机会成熟再一口气穿完不迟。N39线路中间被G580、G216两条南北向的穿沙公路断开,在两条公路与N39的交汇点可以得到休整、补给。因此,穿越一般分三个阶段,平均间隔三四百公里左右。早期的越野穿越队伍会事先将油、水、物资补给等埋在沙漠,在导航上打点好做标记,过去后再取。不过,王暕、潘琪选择直接带油桶,原车装正负两个油箱,加一起150升。此外,每个车再另带8桶油,30升/桶装,共240升。每个阶段穿越下来,油一般还能剩一桶左右。除了油,沙漠天气干燥,水至少得备双份,一整套车辆维修工具、卫星电话、对讲机、手持GPS、应急药品等必不可少。“不管多好的车,通过塔漠,都不可避免会出现一定的故障率。”团队无后援倒扳塔漠N39后,王暕总结,穿越成功最重要的因素,其实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持一个好心态。团队越野,最重要的是彼此互相信任。任何时候,头车在前面报告路况,后车要绝对相信、服从。“车子一旦上了沙漠,在滚的一瞬间,是A梁,还是圆背,这话只要说出来,动作是不一样的。A梁一定得是往右打,不打,车就翻了,可能危及生命。所以,穿越中,大家都相当于性命相托。”王暕、潘琪一行5辆车9个人,每位成员基本都玩了七八年以上的越野,驾驶技术娴熟自不必说,关键是小团队在一起玩沙多年,彼此脾气、秉性一清二楚。谁的车出现什么问题,不用言语,一个眼神交会,另一车便能很快过去直接挂钩上,协作脱困;翻沙梁时,前车遇到危险,也不会“咣”一脚刹车停住,而是再往前顶一脚油门,停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处理,以防后车追尾。并且,每个车都配有一根信号旗。穿过连绵起伏的沙山时,前后车容易有视线盲区,通过旗子,能判断行驶路线是否安全。经验丰富的潘琪,驾驶头车,负责领队、探路。塔漠N39没有任何参照,只能到实地后凭经验判断油门给的轻重、轮胎放气多少;看GPS确定大致方向,同时要紧盯路况。比如有的沙梁很尖,前面的车子过去没问题,但沙子经轮胎碾过之后,缺口可能软了或塌了,后面跟上的车子,不一定能通行。这时沙山该怎么过,全听头车指挥。王暕负责尾车收队,主要工作是保障救援以及把控整个团队的节奏。爱好摄影的他,在团队中还兼顾拍摄和无人机操作,记录活动行程。团队每个人各司其职,技能、才能、物资等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团队。越野和自驾游不是一个概念,穿越长途且艰难的路线,团队的协作精神尤为重要。有什么事大家共同按照一个好的方案去解决,互相帮助、支撑,才能很好地体验这个过程。“以前在沙漠,玩的是技术,挂壁、滚梁、涮锅、滚涮屉等。可一到塔漠,这些技术完全失灵,根本挂不住,走几步就陷车,小结构地形太多、太乱。”第一阶段才行进五六十公里,出师不利,一辆车的转向拉杆断裂,耽误了一天半功夫。接着,塔漠给了真正的“下马威”——五车同陷。一片方圆二十公里左右的沙地,表层是白白的一层沫,沙子出奇的软,像面粉一样。由于看着平整,潘琪一开始没想过会有难度,开着开着,车的阻力变大,一个犹豫,松了下油门,结果,沉了。 “太软了!陷车了!” 对讲机传来求助消息,尾车的王暕乐不可支,拿好友们开涮:“你们终于陷车啦!”他悠哉游哉拿出脱困绳给前车挂上,想扽出车子,但终究是低估了塔漠的“软”,只听“砰”的一声,自己的车子也完全陷死。众人面面相觑,间隔三四十米,五辆车子,底盘贴死地面。沉默几秒后,大家默契地掏出手机,各种拍照,一阵互嘲。随后各自拿起铁锹,挨个挖出车子,一起忙活了两三小时,才算完工。第一阶段的穿越,在团队至今记忆犹新的五车同陷中“完美收官”。第二阶段:停车后翻车
玻璃裂了?干脆踹了,敞篷更凉爽!
第二阶段路程最短,只有三百多公里,虽然相对顺畅,但考验并没有打折。离上道点五十公里左右,就在众人以为再过两三小时便能杀上公路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停车后居然还翻车!因为车距拉得太开,王暕提醒潘琪停一停,稍等一下后车。在一个只有两三米左右的崖坡上,潘琪熄火、停车。刚要拉车门下车,忽然车底沙子流失,车子先是缓缓侧翻,后贴在沙丘“嘭”一下立着翻了过来。众人算是领教世界第二大流动性沙漠的“流沙脾气”,果然名不虚传。这也是它难穿的原因之一:没有绝对固定的地形和线路——沙丘今天在这,半个月后,可能就没了。一旦翻车,机油会倒灌到气门,潘琪不敢着车,怕把气门顶了。他先是拆掉发动机气门排油,排完之后,新问题接踵而来——细软的沙子堵到钥匙点火器里,导致车钥匙灭不了车,也拔不下来。无奈,大家通过卫星电话远程求助专业技师,在技师的指示下, 拔掉油泵的保险,强制灭了车。由于车子涉水喉歪了一下,风挡钢化玻璃被挤出一道裂痕,开车视线受影响。众人一合计,想出一“好招”:彻底踹了吧!于是,第二阶段最后五十公里,潘琪体验了一把沙漠里开敞篷车的凉爽。上道进入补给点塔中小镇后,他们买了一块亚克力板,给车子安上,临时充当前风挡玻璃。如果说塔漠N39的前两阶段,大家还能在谈笑中游刃有余应对,那么第三阶段,就是对越野团队技术、心态、决策的全方位“检验”。“第三阶段打击更大,沙子一下软了一个度,对体力消耗非常大,且越往东走,沙山越多,沙梁越大、越高,像台阶一样频繁叠起。团队不断陷车、脱困、再走,硬着头皮前行。”最难的是从沟底上到两三百米高的沙梁顶,直着是上不去的,只能从侧面的“台阶”迂回地上。“N39的轨迹与心电图类似,永远是来回走,拉不了直线。”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沙漠被照得反光,人容易出现“沙盲”——看不出地形的落差,没有明显的视觉边界。这时候团队需要先派一个人帮忙踩一下“台阶”的软硬。“与其用车去试,陷了再救,不如让人先走一遍,这样车子可以一次性通过,最节约时间。”一直在沙漠里走,难免会视觉疲劳,甚至感觉沙子已经不是黄色,有时发黑,有时发白。疲劳时,人需要的不仅仅是休息,更需要保持清醒理智的判断。穿越途中,有一次,在离补给点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潘琪决定就地扎营,不再赶路。原因是天快黑了。一般人或许认为,这点路一个小时不就走完了吗?干嘛不赶一下?越野穿越有一个原则:天黑后,要停止一切活动,晚间不能冒险走未知路段。这是对团队,也是对生命的负责。“那天,前面要过和田河,我们也不知道水情什么样,如果不好,需要绕道和田过桥。万一车在那出了事,哪怕是坏了,耽误的时间也反而更长。”“不能为了赶一小段路,做脚底没谱的事。”团队越野的好处就在于,大家会一起出谋划策,理性评估、判断,不盲目冒进,也不盲目保守。比如,同样在第三阶段行进到1/3处时,一辆车的前减震断了,能否坚持走完全程,谁也没有把握。大家商量过后,在沙漠边缘地段进行了测试,每个人试了下车子驾驶性能,最后一致同意接着走。后面的路程,为了照顾减震断了的车子,团队放慢节奏,且尽量穿好走的路。在大家的配合、调整下,车子很给力,没掉链子,一路穿完。在穿越塔漠N39的27天,路况、车况固然使人疲累,但最大的考验,还是来自内心,尤其在“重回人间”的时刻。“经过第二阶段补给点塔中小镇那会儿,感觉从50年代突然到了90年代的香港,有餐厅,有酒店,能洗热水澡,好吃好住。简直像到了天堂一般,其实就一小招待所。”团队成员的精神到了一个疲劳的临界点,是继续享受舒适,还是延续下一段的艰苦,每个人内心都经过了一番不小的挣扎。短暂回归现代文明,有了网络信号,打开手机,各种的生意、家庭琐事,扑面而来,团队中有两辆车子就因为这些干扰,中途退出。在沙漠深处,人的确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会想赶紧回到公路上。但团队在一起,驱散情绪上的阴霾,方法也很多:大家会互相聊天开导,白天体验滚梁乐趣,刺激多巴胺分泌;晚上露营,更是每个人一天之中最期待的欢乐时光。“突然发现认识十多年的好友,有的会吹口琴,有的会打鼓,有的会弹吉他,有的厨艺超群……个个深藏不露,挺多小惊喜、小意外。”大家在对讲机里除了报路况、注意事项,其他时间基本在讨论当晚上该吃什么,做点什么新花样。配备物资时,团队带了一整箱新疆的馕,四五十个,好吃、顶饱、耐放;买了些罐头、水果、蔬菜;考虑到需要改善一下伙食,又备了一冰箱肉和熟食。每天在沙漠里蒸米饭、煮面片、包饺子,每天都不枯燥。有滋有味的生活,就连沙漠的野生动物也被吸引,频频“串门”。“最后一天晚上露营时,小沙狐现身,跟我们要吃的,我们给了它酱牛肉、囊。”小沙狐先是在团队帐篷外面来回试探了半天,五六分钟后,才慢慢靠近门口。背对着门口的王暕并未察觉异样,直到潘琪突然安静下来,悄声提示:“有狐狸,动静小点,别惊扰它,慢慢回头。”大伙儿都没有见过野生狐狸,对它宠爱有加,正在切牛肉的哥们,直接扔给它一大扇。一来二去,当晚小沙狐“串门”好几次,往外叼着就跑,也不见它吃。众人判断应该是边上有狐狸窝,叼回去不是喂小狐狸就是为了囤粮过冬。团队在沙漠里遇见的野生动物还有黄羊,以及一串不知名的动物脚印,每一个都有手掌那么大。大家开会讨论一致判断应该是猞猁。“我们没有做任何防护,野生动物你不伤害它,它也不会主动攻击你,大家可以很和谐地相处。”在沙漠里的那段时间,是王暕、潘琪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每天晚上十点钟左右睡着,天一亮又准时醒来。天天看日出日落,生活作息前所未有的健康。“不去想要多少天才能出去,才能有信号,行程慢了还是快了,就是珍惜当天能干什么。”团队偶尔也寻求一点小刺激,但也就使个八九成的劲儿,不会把自己逼到需要冒生命危险的程度。比如通过一个很陡、很软的沙梁,第一次没过去,下来再试一遍,如果还不成功,也绝不会试第三遍,绕过这个沙梁继续走。“最开始玩,只是对未知世界好奇,想了解它,探索中顺便提高自己技能。慢慢地,发现自己学到的、擅长的东西,原来还可以帮助科研,回馈社会。”潘琪曾与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一起赴藏北高原对三大无人区微生物物种资源进行大型科学考察,为科考活动提供交通运输、后勤保障、紧急救援等义务服务。这次科考成功收集到各类特殊环境微生物菌种上千株,其中发现微生物新物种达十余株,丰富了菌种资源和基因资源;在国际上发表相关科研论文达十余篇,为无人区的保护和发展提供了重要科研数据。“不管是玩,还是科考,为个人热爱,还是为贡献社会,我们希望这个过程越长越好,最好到七八十岁时,还能一起越野。”